赵海虹中短篇科幻作品_世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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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 (第9/10页)

同水,如同空气,只有失去时才会发现她是多么难以或缺。

    轮椅上放着一张通知卡。月光下看得不那么真切,但那熟悉的印刷体是政府通知的专用文体“流放令”这三个字印得特别大,下面的小字仔细辨认,是通知我明晨八点半,有专人上门接我去星球安全部,统一安排去地球的航程。

    我胸腹间像梗着一个硬块,一阵阵地钝痛,久久难以化开。小风原本是一个那样自信而乐天的女孩子,演员生涯的终结固然残酷,成为灵波体制中的受养者更让她觉得成了社会的负担,是一个废人——但若我能一直陪在她身边,帮助她挺过这最痛苦的心理阶段,她一定可以重新站起来,找到生活的新方向。可恰恰在这重要的关头,她却失去了唯一的依靠。

    我的双手扒住地面,挪动身体,移到落地窗的窗沿口,一手抓住窗玻璃,不顾危险,倾身出去,努力向下面的马路张望,撕心裂肺地喊:“小风…风儿…”

    突然,一双冰凉的手臂窗过我的腋下,从身后抱住了我。我听见小风的声音轻轻地说:“我在这儿。”

    我猛然转身,死死抱住她。她在这里,她没有离开我!

    “我当真想跳,还没来得及就听到你的声音,只好躲在窗帘后面,我想过了,等你一走开,我就跳下去,”她哭着说“可你却这么吓人…”她把我抱得紧紧的,手指甲都扎进了我肩头的皮肤。我也用全部的力气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几乎能听见她骨头的咯咯轻响。

    “不许你再这么吓人了。”她声音嘶哑地说。

    “你也是,不许再这样了。”

    这夜,我违反了自己的原则,将我在灵波心脏里的所见所闻向小风和盘托出。这么离奇的事,若非亲眼所见,实在难以置信。小风是不是真的信了,又信了几成,我并不确定。但她在我的左耳上轻咬了一口,说:“坏蛋,现在才告诉我,让我那么担心。”

    兴奋之后,她很快想到,被软禁在地下300层虽不如去地球危险,但与她的距离也依然遥远。

    “我会回来的。”我于是吐出了这个诺言,虽然连自己也不确定能否兑现。她只是看着我,不说话,静静地呼吸。

    这是最后的一夜,我们一起躺在床上,忘记灵波,忘记明天的命运,忘记离别。

    月光照在我们的身体上,身体像光洁的瓷器的表面,反射着淡淡的光。

    我们手牵着手,躺在时光的河床上。时间的河水承载着所有欢乐与痛苦的记忆从我们身体上方流过。世事变幻,时光流转,我们只是这么躺着。这是一个晚上。这是一千个晚上,这是我们生生世世所有的晚上。

    天亮后不久,安全局的人就把我带走了。小风一瘸一拐地直追到楼下,看着我被押上遣送流放者的栅栏车。

    我抓住隔档的铁栏向她喊话,让她回去。车很快就开了,那个赤脚穿着白色睡袍、披散着头发的姑娘在后面尖声大叫:“秦放,你不要骗我!”

    那声音一直在我耳边回荡。

    一进保安局,我们一车的人都接受了安全检查。秃鹫派人送来的微缩摄影机被做成隐形眼睛的模样,我直接戴着逃过了安检。之后我被单独带进一个小房间,被关了一个多小时。这段等待的时间里我如坐针毡,心里七上八下的:我会被流放吗?老洪说的话会兑现吗?我一点把握都没有。

    房门开了,门外站着哪个开蓝博基尼古董车的男人,今天是一套青蓝色的**。他淡淡地笑着,对我说:“秦先生,洪先生在等你。”

    进入地下,又见到那个一脸诡秘笑容的老人。我连奔带跑地扑到他近前,恳求地说:“求求你,通知一声我的女朋友,告诉她我没有被流放,我很安全。”

    “你知道这不可能。”他的表情波澜不惊,连眉毛都没有抬一下。

    “只一句话,一句话就好。她不会说出去。”

    “任何人都不能违反灵波社会的运行法则,”送我的人替老人回答“某种角度上讲,你现在的处境也是一种流放。但如果让外面的人知道你在这里,会动摇大家对政府政策的信任。”

    我不理他,我只紧盯着那个陷在轮椅中,满脸老年斑的老人:“我求你,你要我做做小丑也好,当奴仆也好,但请你告诉小风我还好好地活着。”

    老人微微抬起头,嘴角似怜悯似讥讽地说了一句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痛恨他此刻的目光,冲上去想把他从轮椅上扯下来。这个动作不经思考,完全是一时激动。否则我怎么都会想到,他一定有充足的保安措施。

    果然他在轮椅左边把手的某处一敲,从把手下射出一道耀眼的光线,光线接触我皮肤的刹那。我觉得整个身体忽然失去了分量,仿佛化成了一团青烟,悠悠飘散。

    “还有什么问题吗?”这只老狐狸问。

    我没有任何力气说话。因此他代替我说:“那先到这里吧。来日方长,以后再谈。”

    我按得到的指示开始摄影时正在气头上。我痛恨老洪这样不通人情,我决定报复他。我宁可帮助秃鹫,更何况秃鹫还有可能使我在外部世界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

    微缩摄影设备的外观被做成一对隐形眼睛,使用非常便捷。早先给我送“眼镜”的人交代,这个设备同时有传送功能,可以将摄影的内容发送到秃鹫的私人电脑上,但灵波心脏区域独有的屏蔽功能有可能会封杀它的无线传输能力。我只试了半分钟,果然传输失败。考虑到数据流如被截获,我就有暴露的危险,我只能放弃了立刻把摄影内容无线传输出去的打算。也许要等很久,等到他们真正放松警惕了,我才能有机会把它亲手送到外面去。

    是的,当时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但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我最初的愤怒与焦急一点点被无奈取代。我逐渐承认,老洪他们坚持的原则,也有他们的道理。为了我一个人破坏世界通行的规则和人们对灵波道德的信仰,这样大的责任我有能力承担吗?

    即使能找到机会外逃,对于是否要完成和秃鹫的交易,我又不那么斩钉截铁了。

    可是,小风怎么办?她还在等我吗?她相信我会回去吗?她认为我在骗她吗?想到这我觉得苦涩极了。

    在洪祖建立灵波世界的第一百零三年,他的儿子老洪——“世界”实际权力的cao控者九十岁的那一年,同时,也是我被禁锢的第一年,灵波物质已如毛细血管一般铺设在“盖亚”1/3的表面上,而剩余的2/3,都是动植物的保留区。灵波B在“meimei”的表面循环流动,带走灵波A存储的太阳能与人类生活产生的剩余能量,通过固定的管道(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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