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虹中短篇科幻作品_世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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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 (第10/10页)

代称为蓝脉)汇集起来,最后由两条主蓝脉汇入右“心脏”——也就是我和老洪第一次正面交谈的怪异空间。主蓝脉在这里合而为一,向上延伸出去,通入“能量转换室”——虽然灵波循环与人类的循环的机制差异很大,但这个房间在重要性上可比人类的肺。灵波B携带的能量在这里被释放出来,然后转化为可以直接利用的能源,大部分通过能量转换室的另一根能源管输送到世界各地——从这个角度上看,它就像星球的发电厂。而灵波B在释放能源后又通过一条“主红脉”进入“心脏”在这里分为两支,穿出“心脏”汇入各“支红脉”最终重新流入灵波区域,再一次带走灵波A新积蓄的能量。如此周而复始,循环不息。

    灵波能在能量转换室被释放出来,由一种类灵波物质携带,传送出去,由于人们的地球记忆依然清晰,这种可以被直接使用的灵波能被呢称为“灵波电”一小部分灵波电汇入“心脏壁”令之收缩、舒放,产生帮助灵波B循环的能量。不过由于灵波B本身会受磁场影响而游动“心脏”位置又被设置在星球的特殊磁场中,对“心脏”搏动功能的要求相对不大,能耗也就比较低;其余大部分灵波电通入能源管道,分流至“世界”的三百多家能源厂,再分流到千家万户,提供人们生产和生活的需要。

    日复一日,当我在每分钟跳动30次的“世界”心脏里与老洪下棋聊天时,时间的流逝却显得格外的缓慢。

    老洪酷爱地球上一种非常古老的游戏:围棋。我在他的指导下一点点学会了怎样扳、拆、刺、断,如何夹、压、托、点,学会了布局和打劫,逐渐在这一方仅仅盈尺的战场角逐中发现了乐趣。

    然后我们会聊天,会争论很多问题。比如导致我改变生活态度的那首诗。比如“世界”里没有一切地球时代的人类宗教是否合理。比如灵波世界里,人们的幸福指数。

    我叫他“老洪”他起初很生气,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渐渐的,我喜欢上了这种生活。我几乎都忘了秃鹫和他交给我的任务。我明知道小风可能还在伤心难过,却依然无法控制地喜欢上了现在的生活状态,满怀愧疚地喜欢着。

    我痛恨老洪这样禁锢我,但有时,又不得不承认,这个经常孩子一般不讲理、在各种理论问题上与我缠斗不休的老鬼也顽固得可爱。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注意你的戏吗?”他曾经说“因为其他作者想多创造灵波值的时候,他们就会增加舞蹈、打斗,或是可以刺激观众反应的噱头和异常激烈的情节冲突。没有人敢像你一样,在戏里留那么多的空档。不唱歌、不跳舞、没有对白,连动作都完全停顿的空档。”

    “如果你多读读文物书,你会知道这叫留白。”我解释。

    “奇怪的是,越是这样,在停顿之后,观众的反应却更加强烈。”老洪狐疑地摇摇头。

    “那是因为‘留白’反而增加了回味的空间。如同饥饿的时候胃口特别好。”我说“如果连你都不懂得放松的乐趣,怎么能期待大众有这种意识。”

    “可是你那又是什么歪理。‘请容我懈怠一会儿,我手边的工作等一下再去完成’。然后又是‘安逸’,又是‘休息’,又是‘懈怠’,又要‘闲暇’。还说工作是苦役。如果人人都这样想,‘世界’就完了。”老洪说到激动处,哮喘似地干抽了几声,又继续讲“根据几次幸福指数的调查,我的人民比地球历史记录中的任何一个时候都要幸福,犯罪率比地球人类历史的任何时期都要低。他们每个人都在为星球做贡献,这种参与感、使命感与最后的成就感,让他们比什么‘懈怠’,‘闲暇’都更快乐。”

    “可是为什么平均寿命却下降呢?每个人先天都那么健康,常年运动,都保持了很好的体型,什么高血压、冠心病的都少而又少,为什么平均寿命只有60多岁?”

    老洪支吾了。

    “文物书里说到佛陀讲的道理:琴弦太松就不能发出悦耳的声音;琴弦太紧就会断。‘世界’公民们的弦都绷得太紧了。偶尔,即使是偶尔,能不能给他们松一松。放下灵波标准的鞭子,让他们可以在没有心理负担的情况好好休息一下?”

    “然后都变成你这样?”老洪哧笑一声“别忘了你是靠我才免于流放。其实你身体健康,只要努力,完全可以达到指标。你的病根在脑子里。”

    “是,”我承认“我有个毛病。一旦我认为什么事有问题,我就再也打不起精神做了。矫枉过正是一定的,但是我就是这样。不过你呢,你研究过没有?为什么‘心脏’一分钟30跳,20跳可不可以?这个世界转得慢一点也许更美丽。”

    “你为什么这么顽固?”老洪咧嘴笑的时候露出已严重萎缩的牙床“要不等我去找我爸的时候,让你来接管这个世界。到时候看你还说不说这种风凉话。”

    “饶了我吧。”我这样说的时候不禁感到一丝凄凉——到现在老洪还觉得他是世界的主人。

    我想起了大章的话。前些天我第一次见到了大章本人。他代表政府来看望老洪。离开时他冲我使了个眼色,待我跟上前去,他居然出乎意料地代表政府和全体公民感谢我陪伴老洪,为他的晚年带来了乐趣。我向他提出了我的疑问,灵波心脏里的控制台真的就是整个世界的控制台吗。他暗示我看到的只是一个镜像,真正的控制台由世界科学院的尖端小组集体管理,但我看到的这个镜像依然反映了世界非常真实的一面。大章同时隐晦地暗示,为感谢我为世界的老人做出的贡献,等老洪百年之后,我可以改头换面,以另一个人的身份重新回到外部世界。可那,要等多少年呢?我又是否应该为了自己的自由期待老洪早点归西呢?

    我转身走向悬浮平面的显示台。从某个特定的角度望过去,显示台上那条展示灵波B流动状况的浅蓝色河流像一面镜子,映出了我的影子。一个面色苍白(在这里不见阳光),身形瘦削的影子。

    假如你的镜中看到的是我…我的镜中看到的是你…

    于是我仿佛看见了小风,在滟潋的蓝色波光里看到她在舞台上拉起裙角,微微躬身的样子。还有,她赤脚追到路边时,脸色煞白地叫喊时,那幽深的黑眼睛里近乎疯狂的神情。

    假如这世上所有的镜子,都是一扇窗、一扇窗,但愿这所有的窗户都开向你开向你。

    我不知不觉哼唱出声。刹那间我难过极了。我的姑娘在找我。我的姑娘在等我。

    我回过头,那个老得快烂掉的家伙坐在轮椅上打起了瞌睡。我们身处的这只巨大的淡红色心脏仍在以每分钟30次的频率一刻不停地搏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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