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白雀神龟_第一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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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第3/4页)

河之南,距阴羽原有九百四十里,虽然穷辟,倒是仍属蛮舞原边缘,此刻情形尚可。瀛棘、蛮舞素来是姻亲部族,瀛棘人看不起蛮舞人,觉得他们的国君胆小如鼠,不像个汉子。没成想,如今胆小的首领保全了族人,胆大的却丢了家园。

    我父亲瀛棘王将舞裳妃叫来,眯缝着眼睛看了看她:“你觉得如何?”

    “大君的意思是去求他们吗?我们富贵之时,这些部落自然趋之若鹜;此刻形势不由人,他们对我们只恐躲避不及,这是人之常理啊。”

    “若能要到食物,秋天之后,我三倍还他,蛮舞何辛必定会答应的。”

    “以什么为抵呢?”舞裳妃问。

    “蛮舞何辛再贪婪,还能害了亲外孙不成?”瀛棘王直言不讳地说。

    舞裳妃一愣,早已明白了瀛棘王心意。她叫楚叶把我抱来,从出生那一刻起,她就几乎没有时间和我在一起,也几乎没有抱过我。当她垂下头来的时候,我看到她脸上那些白亮亮的东西。我听到大海中盐凝结出的声音,然后一些水珠滴到我脸上,果然是咸的。她的温情来得太迟了,而我已经习惯了和楚叶呆在一起,所以我没有理她,自管自地打了个呵欠,然后把拇指塞进嘴里。

    “别担心,我让贺拔蔑老陪他一起去。不用等到龙牙河再次落雪,长乐侯就回来了。”

    我皱着眉头看了看这个男人,在一冬的闲置中,他的肌rou松弛了。他把整个部族拖回蛮荒的努力还没有完成,自己就变得有些粗疏起来。他的自信不知从何而来。这副形象作为我对瀛台檀灭的所有记忆,就此烙在了我的脑海里。因为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贺拔蔑老就他身边那位总也睡不醒的老护卫,他在睡梦中听到了瀛棘王喊他的名字,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站了起来。他的两条胳膊又长又瘦,右手上套着一只破旧的鹿皮手套,一直包裹到手肘之上。舞裳妃要求说:“路远难行,贺拔蔑老又太老了,还是多叫几个人吧。”

    瀛棘王点了点头:“赤蛮如今是我帐下最出色的武士了,就让他也陪长乐去吧。”

    赤蛮听到传唤进了卡宏,他笑嘻嘻地对舞裳妃说:“妃子放心,回来时我当面向你交差,谁要是动了小王子一根指头,我赤蛮就在你眼前引刀自刭。”舞裳妃还要再求,瀛棘王微微一笑,往马鞍上一靠:“不行啦,不行啦。我部中人手紧缺,这已经是近倾国之兵了。”

    “还得有个信使,”舞裳妃沉吟着说“这人得有点身份地位,说话才有分量。”

    大合萨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阳光被他那庞大的身躯挡了一下。我闻到了他藏在身上的许多花草的香气。此刻他那胖大的身躯已经被掏空了,黄色的锦罗氅袍穿在他身上,就如同套在一个高大的晃晃荡荡的衣架上。“我去。”他说。

    瀛棘王看了看自告奋勇的大合萨那光光的头颅,他那肥厚的脸上还带着谦恭的笑,但他眼睛里的光不再躲躲闪闪。大合萨在族里曾经有无上的权威,他的言论代表着神的意旨,那是不容怀疑的话。萨满教毕竟是蛮族人信仰的唯一。十七年前大合萨也里牙火者扶助瀛棘灵符登上王位时,就连瀛台灵符也要允许他的灰马行到王庭之前。只有在西凉关惨败之后,他的权势才一下子跌落到了冰点。他不能解释那些前后矛盾的神谕“它们是有意思的,但是我不能肯定是什么。”他斜着眼睛一面偷看我的父亲一面说,捧着神圣的经书《石鼓书》的时候,他双手战抖不止。做为一名合萨,如果开始怀疑自己,又怎么让别人相信他呢?

    此刻瀛棘王明白了这是大合萨重返瀛棘部政权中心的努力,不论将来发生什么,他都将自己的命运和我——这个不满周岁的小孩的命运紧紧地捆绑在了一起。瀛棘王哈哈大笑:“好啊。大合萨这么看重我的这个儿子吗?有我瀛棘的大合萨出马,足够分量了。我写封信给你,你带给我的岳父蛮舞何辛吧。”

    他从左到右扫视面前站着的这几位人,微笑着说:“我的大合萨,我的护卫统领,我的大军统领,我的嫡幼子,如此大动干戈的使团,蛮舞王该当满足了吧?”

    我们动身的那一日朔风劲吹。出发的队伍只有五人六马,我坐在楚叶的怀里,空出的两匹马拉的是食物和帐篷。这样一支单薄的队伍留下的马蹄印子很快就被风雪给盖住了。他们是为了整个部族的生存希望而去的,背负着这么多人期盼的目光,让他们脚步轻快;这一去前途艰险,也许再也回不到八百里的阴羽原来,这种忧惧又让他们脚步沉重。只有我没有那么多的想头。粼粼冰封的龙牙河被甩在了我们后头。我们翻过了大望山,折向西南行走。道路夹杂在高耸的彤云山和嶙峋的虎皮峪之间,被厚厚的大雪覆盖着。风如锋利的利刃切割着身体,而冷则如阴湿的雾慢慢侵蚀骨髓。虽然每个人都围着厚厚的皮裘,但骑马者的两条腿被冻得如断掉一般没有知觉,抑制不住的瞌睡袭击着他们,而在马上睡着就意味着永远不会醒来。

    大合萨颂念着离奇的咒语,在漫天的风雪中给我们指路。虽然他也没有走过这条路,但他说通过颂唱和观测天象,冥冥自然会指引我们走上正确的道路。赤蛮说老头子在胡扯,厚厚的彤云直压到眉梢上了,哪还能看到天象。大合萨搭拉着眼皮,也不生气,他嘿嘿地笑着说,星星是看不到了,但它们实际上还在那儿,若只是靠它们辨辨方向那就容易得很,还需要用观天镜把它们映射下来不成?每个合萨,心里头都该有面镜子啊。赤蛮依旧不相信他的话,但我们确实没有走过一步冤枉路。

    大合萨还把一捆金桂子花塞在我们每一个人的怀里。浓烈的药香从衣襟里冲出,我们就不再在摇晃的马背上瞌睡了。

    山道嶙峋难行,积满了雪后各处看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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