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旺斯的一年(山居岁月)_二月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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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月 (第2/5页)

一瓶的冰镇葡萄酒。

    北风呼啸着吹扫过庭院,夹杂着雪花消失得毫无踪迹,我们便在此时商量定了;一张方桌,桌面是整块的石板。

    卢贝隆山区盛产石材,种类很多,应用广泛,令人叹为观止,我们也是一样。塔佛矿石坑产的寒石平滑细密,色呈灰褐;来何村产的火石则粗糙质软,色近乎白。两者之间尚有约20种,深浅与质地各异。做壁炉。做游泳池、砌墙。铺地板、花园凉椅、厨房水槽,都有合适的石材可用。有些地方,英国或美国的建筑工人会使用木材、铁材或塑胶的,在这里都用石头。我们发现,它唯一的缺点是冬天透寒。

    更让我们惊奇的是它的价格。以面积计算,石材比油毛毡还便宜。这一大发现让我们喜出望外,决定不等大地回春,就在风雪漫天的日子里,亲赴矿坑寻石。

    朋友介绍来何村一个叫皮埃罗的人,说他的手艺好,价格公道;又形容他有创意,有个性。我们跟他约好一大早八点半,趁着矿坑还没上工时去找他。

    石材世界

    我们遵照路线指示。从来何村弯上一条小道,穿过橡树林,便是一片开阔的原野。看来不像工业矿区。我们正打算掉头回去,却差一点跌进我们要找的地方——是一个大坑,散放着石块,有的是原材,有的已做成墓石、纪念碑、花坛、带翅膀的天使、小型凯旋门或者粗短的圆柱。一间小屋瑟缩在大坑一角,窗户年复一年落满灰尘,已经不透明了。

    敲门进去,皮埃罗便在里面。他脸上毛发浓密,留了一嘴黑色的大胡子,眉毛粗黑锋亮,颇有海盗气势。他口称欢迎,用一顶揉得不成形状的呢帽拍打两张椅子上的灰尘,然后小心翼翼地把帽子盖住桌上的电话机。

    “英国人,嗯?”

    我们点头。他倾身过来,神秘兮兮地说:

    “我有一辆英国车,艾斯顿-马丁老爷车,棒极了。”

    他亲吻自己的指尖,大胡子上沾了些白灰。又在桌上的纸堆里东翻西找,搞得尘埃飞扬。他在找那张汽车照片。

    电话骤然响起,皮埃罗救援似地从帽子底下取出了它,”愈听脸色愈严肃。

    “又有人定做墓石,”放下电话,他说:“都是天气不好。老年人受不了这冷。”他四下寻找那顶帽子,在自己头顶上找到,放回电话机上,像是要把坏消息盖起来。

    然后他注意着我:“听说你要一张桌子。”

    我已经把心目中的理想画成一幅详细的草图,尺寸标明得清清楚楚。就一个只有五岁小儿艺术才能的人来说,这幅图真是杰作。皮埃罗略看了看图上的数字,摇摇头。

    “不行。这么大的一块石板,厚度得加倍。而且,不要五分钟,你的桌脚就会——吩!垮下来。因为桌面重达…”他在我的草图上作了些计算:“三四百公斤。”他把纸翻过来涂抹:“呶,你要的是这个。”图样推过来,比我画的高明多了,是一张漂亮的巨型石桌,方形,线条简单,比例正确。

    “1000法郎,运费在内。”

    我们握了手。我答应过几天送支票过来。

    送去那天,已是傍晚,要收工的时候。我发现皮埃罗整个人换了颜色,从头上那顶呢帽到脚下的靴子全是白的,通体白灰,好像刚在粉糖堆里打了个滚似的。我生平鲜见辛苦工作一天便老了25岁的人。据我们的朋友说,皮埃罗每晚回家,他太太都要用吸尘器吸遍他全身;又说他家所有的家具,从摇椅到浴盆,莫不是用石头做的。

    这些话我原来将信将疑,但此时此刻,却确信无疑了。

    自杀乐园

    普罗旺斯的深冬有一种奇异的虚幻氛围。寂静加上空旷,给人一种与世隔绝之感,像是脱离了生活的常轨。就是在森林里迎面遇见精灵,或在月圆的晚上看到双头山羊,似乎也不值得惊讶。与过去夏天里来度假的情形相比,自有另一番意趣。不过,别人可能认为冬天无聊、沮丧,甚至更糟——沃克吕兹省的自杀率据说是全法国最高的。住在三公里外的一个男子,便在某天夜晚悬梁自尽了。消息传来。所谓自杀率忽然有了超越统计数字之外的意义。

    地方上有人过世,商店和一些人家的窗户上会贴出小小的告示。教堂的钟声响起,送葬的人穿着不经常穿的正式服装,列队缓步向山村墓地行进。墓园通常位于村子的最佳据点。一位老人解释:“死人应该拥有最好的景观,因为他们要待很久很久。”他格格大笑,笑得简直岔了气,我不禁担心他是否也会就此加入他们的行列。

    我告诉他美国加州的墓园是钱付得多风景便好,否则便萧落冷漠。他不怎么惊奇。“到处都有傻瓜,”他说:“死人和活人一样。”

    锅炉的故事

    斗转星移,却无冰融雪化迹象。不过,农夫们驾驶的耕作机已经把路面清出两条黑色的轨迹,汽车可以在两侧雪堆之间单线行驶。我因此有缘见识到法国人开车的习性风范;极沉得住气,或者说是顽固,与他们参加赛车时那份勇往直前,毫不畏惧的雄风相去十万八千里。

    我是在村外的马路上目睹了这种景况;一辆车沿着路中央的清楚轨迹小心行驶,另一辆车从对面开来,两车鼻子对鼻子停住,互不相让,谁也不肯冒陷入积雪之险让到路旁,他们只是隔着挡风玻璃互相瞪视,默默期待第三辆车开到自己身后,形成数量上的优势,势单力孤的对方便不得不退后,让路给多数先行。

    我旁观了一阵,便自顾自轻踩油门,往曼尼古西先生藏有暖气机的家驶去。他在房门口迎接我,羊毛软帽拉下来遮住耳朵,围巾直缠到下巴上,戴手套、蹬长靴,一副用个人绝缘法这种科学手段力抗寒潮的模样。他称赞了我的烟斗,我也对他的木萧表示仰慕之后,他引我进屋,检阅整齐排列的各式管状物,和堆放在墙角。用途不明的各种器械。曼尼古西尤如活动式录放机,滔滔不绝地讲述每一机种的功能和热能等,一些大大超乎我理解能力之外的东西,我只得如闻梵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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