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慧中短篇作品_葵花盛开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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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葵花盛开 (第2/3页)

一个男人用那样一双眼睛看着你,是能让人狂热起来的。

    你一向是热情的。我居心不良地插了一句。

    他说他一般在晚上工作。

    这挺意味深长的,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嘲笑起来。马菲振作起精神,可你知道吗,她顿了顿说,他约了我今晚在一个咖啡馆见面,我一直等到12点他都没来。而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所以她来找我倾诉了。无论她的狂喜还是不安,都能找人分享和分担。想到自己的某种自我封闭的劣根性,我不由羡慕起她来。

    后来马菲赖在床上不走了,我五岁以后就不习惯与人同床,便只好睡沙发。

    这天的节目做得比较顺利,谈的是大学校园里的恋爱问题。

    来电话的人有点意思,我振奋精神接着电话,并适当地点拨一二,直到节目结束。

    夜冷似刀,月黑风高。城市里所有的尘埃己归于地面了。我站在电车站牌下,四周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只有夜深才出现的工地运料大卡车和大商厦的运货车三三两两在身边嘶吼而过。对面的居民楼有个窗户还亮着暗红的光,似乎有音乐从里面飘渺地传出来,大约是架老式的四速唱机放出的胶本密纹唱片,圣·桑的《天鹅湖》,另外一种宁静致远的意境。

    车来了,我的风衣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风鼓起来,我按住衣角,轻松地抬起穿麂皮靴的脚,踩上扶阶。因为车门一开,我已看到了那个安静而独特的男人。他还是一样的舒适随意地穿着,以懒洋洋的派头斜倚着扶栏。我便又坐回原位,与昨天的情形一模一样,似乎一切已衔接如常了。

    橘红的路灯光挟着街边物投下的阴影在面颊温柔地刷过,我安安静静地注视着那个男人。今天的这张脸似乎有了些生气,嘴角似笑非笑地抿着,眼睑弯弯的弧线显得柔和。

    乘客陆陆续续地走掉一批,又只剩下我和那个男人。我正毫无指望地凝视着他,他却倏地转了身,拿眼睛对住我。我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微微笑了笑,好像挺自然的。

    他怔了怔,随之也笑了。这个笑容,用在女人身上可称之为灿若桃花,用在男人身上,我只能说很特别,仿佛消除了所有的陌生与禁忌,仿佛早已熟识,并隐隐地有了些爱意。

    我镇静下来,并不掩饰我的愉快之色,轻轻招呼了一声,嗨。

    他慢慢走过来,我有些如坠云雾之中的晕乎感,但他真的过来了。

    他指指我边上的座位,用低而圆滑的嗓音说可以吗?我注意到他的手指白皙而修长,指甲毫无藏污纳垢之嫌。我点点头,忽然有些脸红。幸好他只看着窗外掠过的一些呆板的落叶梧桐和林林总总的店铺招牌,神情散淡而平和。

    好像总能遇上你,他懒洋洋地说。

    我反应过来,轻轻咬了一声,说对。

    你叫什么?他依旧看着窗外,用于净的语气问。我并不觉得这很唐突,于是我告诉他我的名字,夏眉。

    好听的名字,他笑了笑,他的声音始终和他的眼睛一样,总能飘得很远,有些心不在焉,但总是吸引人的。

    你呢?我径直问。

    他看了看我,黑白分明的眼睛如寒水沥沥。我镇静地盯着他,他叹了口气。我笑了,没有人为讲自己的名字而叹气的,除非是逃犯,或者…或者什么?他追问了一句。鬼才知道呢,我说。

    我感觉自己的身体内部有噼里啪啦作响的声音,我好像有些急不可耐地要抓住什么,总之我的语气越来越佻了,与平时可真不一样。他又是很令人心动地笑起来,说我叫阿文。

    我在电台做深夜节目编辑,你呢?我遏制不住地想跟他说话,变成了一只庸俗的小麻雀。

    我画些东西,他淡淡地说。哦,是画家,我尽量也淡淡地说。

    他却很认真地打量起我来,这种职业化的审视不带温情也没有猥亵。然后他不易察觉地笑了笑,我为这个陌生男人的欣赏的目光而不知所以然地愉悦起来。

    他又轻轻唱起那首歌,梵高、向日葵…我深深体味出这首歌的某种寓于绝望中的愉悦和沉溺,仿佛祭品上了礼坛后的齐声赞颂,还有死亡永不凋谢的艳美绝伦。他的嗓音低而细,温柔如小风过耳,但却释放出无边的孤独来。

    我不禁恍惚了。不知道这个人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为什么这般的神情萧散。这般的让人想要亲近却不知道如何靠近他。

    这种感觉宛如人鱼在刀刃上温柔而疼痛的舞蹈,宿命般地无法休止。

    终点站到了,我紧紧地跟了他几步,他发觉了,对我挥挥手。

    那一扬手的姿态空灵而飘动,仿佛轻轻地托起了一个看不见的球体,轻轻地抛向了我。我被这盈怀的感动浮上去了,浮到很高很远处,看着他消失在那个路口。

    好几天没见到阿文了。

    每次在电台收发室开信箱时我会有莫名其妙的希冀,也许他会突然给一个谈过几句话的女孩捎来淡而温馨的讯息。

    回到住所,又是马菲在那儿理所当然地坐着,捧着我的细瓷杯在喝咖啡。一屋的氤氲不散,我打开了窗,说你这么穷凶极恶地抽烟。她懒洋洋地摆四肢,脸上的红潮还来不及褪尽。我不怀好意地过去搂住她,念了一句诗道“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她哼了一声,你别心疼你这地方,以后我就自己在外面租个房子。她不以为然地拿起一支烟,看来有点不快乐。

    我却想不出她有什么理由不快乐,也许热闹过后会有更多的空虚。马菲放纵的背后会有些什么,我并不曾探究过,人与人之间总会有点互相参不透的地方。

    她给我讲了几个带色的笑话后又开怀大笑起来,然后她上了床,我则睡沙发。

    我很长时间没有睡着。听自己一头浓密的头发在沙发上磨出沙沙的响声,仿佛是风吹过荒草丛生的旷野;隔壁的阳台上有新晾的衣服在轻轻地滴水,发出单调的节奏来。夜突然就无边无际地漫进了我的小屋,我嗅到的全都是膨胀的孤独。我的印象深处有一个静默的身影,还有若有若无的歌声。我难以按捺一种冲动,想跳起来去找这个人,打着一个标语去找,上面就写他的名字:阿文。

    下了节目,夜又深了,我把盘带和记录央一骨脑儿扔在办公桌上。在黑夜与黎明的边缘时间工作,符合了我的某种不合群的个性,同时也让我经常趋于思维的极端。节目组的人都走光了,剩下我一个人像一笔潦草的惊叹号立在落地长窗前俯视窗外。在黑暗里,有股潜流在城市内部慢慢涌动,一瞬间四周空旷极了。

    门口的武警像柱子一样立着,我快步走了出去。

    身上的这件黑风衣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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