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众神_第二十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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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第3/8页)

失落。他想叫住他们,想请求他们回来,不要就这样离开他,但一切都开始杂乱模糊起来,渐渐消失。他们不见了,脚下的平原也消失了,一切都消失了。

    一阵剧痛传来,仿佛他体内的每个细胞、每条神经都解冻了,清醒了。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它们让他感到灼烧般的剧烈疼痛。

    一只手在他脑袋后面紧紧抓着他的头发,另一只手托着他的下巴。他睁开眼睛,以为自己正躺在某家医院里。

    他光着脚,只穿着裤子,腰部以上裸露着。空中弥漫着水蒸气。他看到对面墙上有一面梳洗用的镜子,还有小洗手池,一把蓝色牙刷放在沾满牙膏污渍的漱口杯里。

    周围的信息慢慢流入他的脑子,但他每次只能吸收一个数据资料。

    手指在痛,脚趾也在痛。

    疼痛让他呻吟起来。

    “放松点,迈克。现在没事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对他说。

    “什么?”他说,或者试图说“出了什么事?”连他自己听来,这个声音都极其古怪,绷得紧紧的。

    他正躺在浴缸里,浴缸里的水很热。他猜想这水应该很热,但他不是很确定。水一直淹到他的脖子。

    “要救一个快冻死的人,最愚蠢的事,就是把他放在火旁烤热。第二愚蠢的,就是用毯子把他裹起来——特别是在他还穿着湿漉漉的衣服的时候——毯子会把他与外界隔离开来,把寒冷裹在里面。第三愚蠢的——只是我的个人观点——就是把那家伙的血抽出来,加热,再输回去。现在的医生都是这么做的。太复杂了,而且价格昂贵。简直愚蠢透顶。”说话的声音来自他头顶上方和后脑。

    “最聪明、最快捷的方法,就是几百年来水手对那些坠船落水的人所用的办法。你把人放在热水里,当然不是特别热的水,只是有些热。要知道,刚才我在冰上发现你时,你差不多都快冻死了。现在觉得怎么样了,魔术大师?”“疼。”影子说“全身到处都疼。你救了我一命。”“我想也是。你能自己把脑袋抬出水面吗?”“也许可以。”“我要放开手,让自个儿休息一下。如果你开始往水下沉,我会抓住你的。”双手松开了,不再抓住他的脑袋。

    他觉得身体正往浴缸里滑,于是双手撑在浴缸边上,向后靠过去。浴室很小,浴缸是金属的,上面的瓷釉已经很脏了,还有不少刮破的地方。

    一个老人移到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一脸关注的表情。

    “觉得好点了吗?”赫因泽曼恩问“向后靠,身体放松。我已经把房间弄得又舒服又暖和了。等你觉得差不多了就告诉我,我准备了一件给你穿的浴袍。你穿上浴袍,我把你的裤子丢到干衣机里,和你的其他衣服一起烘干。这主意听起来不错吧,迈克?”“我的名字不叫迈克。”“随你怎么说吧。”老人淘气的笑脸消失了,扭曲成不安的表情。

    影子丧失了一切时间感。他躺在浴缸里,直到身上的灼烧感消失,手指和脚趾弯曲时也不觉得不舒服了。赫因泽曼恩帮助影子站起身,从温水里出来。影子坐在浴缸边上,两个人一起努力,这才把他的裤子脱了下来。

    毛巾布的浴袍对他来说实在太小了,但没费什么劲就挤了进去。然后,他靠在老人身上,慢慢走进书房,笨拙地倒在一张老式沙发上。他疲倦而虚弱,身心极其疲惫,但好在还活着。壁炉里烧着木柴,墙壁上有几只积满灰尘的鹿头,和几条涂满清漆的鱼拥挤在一起,带着一脸惊讶的表情,从上面凝视着下面的人。

    赫因泽曼恩拿着影子的裤子走出去。门旁边的那个房间里,干衣机停了一下,然后重新轰隆轰隆转动起来。老人带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饮料回来了。

    “这是咖啡,”他说“能起到刺激作用。我还往里面倒了一点儿杜松子酒,很少一点。过去的日子里,我们总是这么做。医生肯定不会推荐这个方子。”影子双手捧着咖啡杯。杯子一侧印着蚊子的图案,还有一句话:“给我新鲜血液——参观威斯康星。”“谢谢。”他说。

    “朋友就该这么做。”赫因泽曼恩说“总有一天,你也会救我一命的。别提这个了。”影子小口喝着咖啡。“我当时还以为我死定了。”“你很幸运。我正巧在桥上。我相当有把握,今天就是破冰的日子。等你到了我这个年龄,你也能猜出来的。我在桥上,看着我的老怀表,然后我看见你走到冰面上。我喊你的名字,不过我想你可能没有听见。我看见车子掉了下去,你也跟着掉下去。我想这下糟了,所以我跑到下面冰面上。在冰面上走那几步,差点没把我吓死。你在水下待了差不多有两分钟,然后我看见你的手从刚才车子掉进去的地方伸出来——看见那只手,就跟看见了鬼魂一样…”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们两个都真他妈的幸运。我拖着你返回岸上时,冰面支撑住了我们俩的体重。”影子点点头。

    “你做了一件好事。”他对赫因泽曼恩说。老人淘气的脸上兴奋得容光焕发。

    房子某处传出关门的声音,影子听到了。他继续啜着咖啡。

    脑子清醒了,他开始向自己提出问题。

    一个身高只有他一半、体重恐怕只有他三分之一的老人,怎么可能拖拉着失去知觉的他穿过冰面,然后把他拖过湖堤,塞进车里。赫因泽曼恩怎么可能把他带进屋里,放进浴缸。

    赫因泽曼恩走到壁炉旁,拿起火钳,小心地把一根细圆木放在熊熊燃烧的火堆上。

    “想知道我到冰面上去做什么吗?”赫因泽曼恩耸耸肩。“不关我的事。”“你知道,我不明白…”影子犹豫一下,整理好思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救我。”“这个,”赫因泽曼恩说“我从小受的就是这种教育。如果看到有人遇到麻烦——”“不,”影子打断他的话“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所有那些孩子都是你杀的。每年冬天都杀死一个。我是唯一发现真相的人。你一定看见我打开车尾箱了,为什么你不由着我淹死在那儿?”赫因泽曼恩的手轻轻叩着脑袋,他揉揉鼻子,沉思着,身体前后摇晃,仿佛正在考虑该怎么回答。“唔,”他回答说“你这个问题提得好。我猜,这是因为我欠了某人一笔人情债。我向来有恩必报。”“星期三?”“就是他。”“他把我藏在湖畔镇,必定有他的道理,对不对?这里一定有什么原因,让任何人都无法在这儿找到我。”赫因泽曼恩没有说话。他从墙上取下一根很重的黑色拨火棍,插到火堆里。黄色的小火星和烟从火中冒了出来。“这里是我的家。”他怒气冲冲地说“这是一个好镇子。”影子喝完了咖啡,把杯子放在地板上。这个小小的动作都让他筋疲力尽。“你在这里多久了?”“足够久了。”“那个湖是你修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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