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左手_第十九章回家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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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九章回家 (第5/5页)

是否发射正确。结果捉摸不定,但我心里早有准备,泰然处之。

    大雪纷飞,天已黑了,又不熟悉道路,于是我不得不在城里过夜。我身上还剩下一点钱,便打听一家旅店,但他们坚持要我住在贸易学院里。我同一群快活的学生共进晚餐,并且住在一幢学生宿舍里,带着踏实的安全感和对卡尔海德人极为热情好客的满意心情酣然入睡。最初我就选对了国家,现在又回来了。我睡了,做了许多梦,醒来多次。第二天一早我就起床,连早饭都没吃就赶回瑟西切尔的农庄。

    太阳升起来了,一轮冰冷的小太阳升起在明亮的天空,从雪地里每一道裂缝,每一座冰丘投射下阴影,向西移动。道路若明若暗,四周雪茫茫,不见人影,但远处有一个小巧的身影飞快地滑雪向我奔来。我就知道是埃斯文。

    “出了什么事?”

    “我必须赶到边境。”他边说边滑,我们相遇时也没有停下。

    我转过身去,随他向西行进,但很难跟上他。公路拐弯进入萨斯洛斯时,他离开了道路,滑过四周没有围墙的田野。我们滑到城北面大约一英里处,穿过冰冻的艾河。河岸陡峭,爬上岸边时,我俩停下来歇口气。如此疾行,我们可吃不消了。

    “究竟出了什么事?瑟西切尔?——”

    “对,是他。天刚亮的时候,听见他在用无线电发报。蒂帕准是悬赏捉拿我。”

    “该死的忘恩负义的叛徒!”我结结巴巴地骂道,骂的不是蒂帕,而是瑟西彻尔,他背叛了朋友。

    “他是叛徒,”埃斯文说“但我向他要求过多,滥用了他那脆弱的友情。听我说,金瑞,回到萨斯洛斯吧。”

    “我至少要把你送到边境,瑟尔瑞姆。”

    “那儿可能有奥格雷纳的哨兵。”

    “那我就呆在这边。看在上帝的份上——”

    他露出了微笑。他呼吸依然艰难,但还是站了起来,继续前进,我跟他同行。

    我们滑雪穿过霜冻的小树林,翻越那座有争端的峡谷的山丘和田野。没有藏身之处,一方艳阳天,一个白茫茫的世界,还有我们两个在雪地里疾行的影子。地面起伏不平,挡住了我们视线,到了离边境不到八分之一英里处,突然间我们看见了边境线,几英尺的标杆立在雪地上,杆顶漆成红色。在奥格雷纳那边没有看见哨兵。边界这边附近有滑雪板辙印,南面有好几个小小的人影在移动。

    “这边有哨兵。你得等到天黑,瑟尔瑞姆。”

    “是蒂帕的检查官。”他喘着气,咬牙切齿地说,随即转到一旁。

    我们返身飞越我们刚刚才翻过的那座小山丘,就近隐藏。在茂密的赫母树林中一座小谷地里躲藏了漫长的一天,赫母树的淡红的树桠给积雪压得低垂,围绕在我们四周。我们讨论了一个又一个行动计划,是沿着边境线往北方或南方走,以走出这个实在令人头痛的地区;还是上行,进入萨斯洛斯以东的山里;甚至朝北走,返回旷野,但几个计划都不可行。由于埃斯文的身份被暴露了,所以我们不能和先前一样,在卡尔海德公开露面。我们也没法秘密行走,没有帐篷,没有食物,精力不支。只有一阵猛冲越过边境,除此之外,别无选择。

    我俩偎依在雪地树下黑暗的洞xue里,躺在一块彼此取暖。中午时分,埃斯文打了一会儿盹,我却饥寒交迫,不能入睡,迷迷糊糊地躺在同伴身边,竭力回忆起他曾经对我引用过的话:合而为一,生与死,躺在一块…这情景有点像先前在大冰川上的帐篷里,但是没有栖身之处,没有食物,没有休整,除了我们彼此相依为命外,一无所有,而且我们的伙伴关系也即将结束。

    到了下午,天空薄暮冥冥,气温下降。即使无风的洞xue,也变得寒气逼人,坐不住了,我们只好活动手脚。夜终于来临,我们乘着蓝幽幽的夜色,离开洞xue,在树木和灌木丛里爬行,爬过山丘,依稀可见边境线,沿着惨白的雪地有几个模糊点。没有灯光,没有动静,没有声音。眺望遥远的西南方,但见一座小镇的黄色微光闪烁,那是奥格雷纳的一座小小的集体农庄,埃斯文可以带上作废的身份证件上那儿去,至少能在国立监狱或者可能在国立志愿者农场里住上一夜。

    突然间,在最后的时刻——我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他要上哪儿去,去干什么。在此之前,由于自己的自私,再加之埃斯文的沉默,一直没有想到这点。我急忙说:“瑟尔瑞姆——等一等——”

    可是他已经走了,下山了:他本是一个出色的快速滑冰者,这次没有为我而留一手。

    他穿过雪地阴影,飞驰而去,形成一条长长的曲线。他离开了我,径直朝边境哨兵的枪口撞去。我想哨兵们大声警告或者命令他停下,某处冒出一道火光,但我说不准,反正他没停下,而是像一道闪电向栅栏急冲,还没有到达栅栏就被哨兵开枪射倒了。他们没有用声波眩晕枪,用的是袭击枪,那种古老武器一枪就爆出无数金属碎片。他们开枪将他置于死地。

    我赶到他身边时,他四肢长伸躺在雪地里,半边胸部都被打飞,奄奄一息了,滑雪板翘立在雪地里。

    我双手捧着他的头,对他讲话,但他毫无反应。

    他仅仅以一种方式回答了我对他的爱,那就是透过因知觉渐渐消失而沉寂又sao动的破碎大脑,用不能说话的舌头清晰地叫了一声:“阿瑞克!”随即归于死寂。

    他死了,我抱着他,蹲在雪地里。

    他们听任我呆了一阵,然后把我架起来,带上了一条路,与此同时把他运上了另一条路,我走向监狱,他走向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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