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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明的全世界都8岁途 (第3/4页)

候?太阳在她和巴妮买酒的时候已经落了。屋子里有灯光,他穿着衣服在那儿兴奋地说着。他没有像被一样盖在自己身上。这不是夜里。她没有出很多汗,她安静地躺着,巴妮回家了,她阿爸已经醉了。这不是白天,这是晚上。

    第一个没有欲望。崇高而伟大的晚上。

    "我要按我的主意去做。以前,我说爱你你还不懂,现在我真的爱你,是一种重新开始的让我自己也诧异的爱。我要送你去上学。我要写信给你还要去看你。让你看清我,也开始爱我。然后,我要娶你做妻子。从此,我们开始一种新的。艺术的生活。你看,我多像个梦想家,就这一次,做个梦想家。不过,为了保证功课,你不能再和巴妮一起玩了。"

    她听得那么真切,她不能再和巴妮一起玩了。在这个晚上哥哥和巴妮都那么奇怪。

    日子过得很快,紫杉也渐渐地喜欢学习了。她有时去巴妮家,在晒台上跟巴妮跟兔子一起呆会儿。她们没再出去。巴妮似乎更加忧伤了。紫杉问过她为什么这种样子,巴妮不回答,只是把脑袋拼命地摇来摇去。

    有一天紫杉对哥哥说,她说把头发剪短,哥哥很爽快地答应了,也答应了她找巴妮一块去西街理发。

    西街是一条石板路,路两旁有许多岔路,外地人永远搞不清楚每条岔路通向哪里。巴妮和紫杉看也没看就拐进了西街上的一条岔路。巴妮非常肯定在这条岔路的第四个弯上有一家理发店。

    每一条岔路延伸进去的世界都很诱人。行人稀少,房门紧闭,充满阳光,异常地安静,像是随时都要撰写的故事。紫杉把自己当成了主人公。他们都穿着样式很特别的黑色皮夹克,站在一个门洞前,在巴妮和紫杉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时,他们定定看着这两个女人,然后看着她们一步一步从面前经过。紫杉几乎认定要发生什么,认定那三人男人认定她们这时候经过妨碍他们秘密商定的计划。她加快脚步,随时提防那只突然搭在她肩膀上的大手。走到第三个弯儿时,紫杉迅速回头看了一眼,三个男人如今只剩下一个靠在门洞旁,正朝紫杉的反方向看着。

    "刚才那些人大吓人了。"

    "有什么怕的,他们就那样。"

    "他们是谁?"

    "我也不认识。"

    她们找到的理发店是一个胖女人开的杂货铺。门口支起的摊床上摆着烟糖。外面阳光很强,胖女人坐在门里,像一幅低调油画。巴妮招呼胖女人出来,指着紫杉对胖女人说紫杉要理发。胖女人费劲地站起来来到阳光下仔细瞧了紫杉一阵。她像在审量她配不配让她给理发。紫杉友好地笑笑。

    屋子里光线很暗。紫杉等眼睛适应以后打量了一下周围。地面和墙壁都是木板的,都涂着紫红色油漆,看着不舒服极了。巴妮又像到了熟人家里,东走西逛,摸摸看看。看起来,胖女人一点儿也不介意,她正忙着呢。

    胖女人端来一盆水,黄色的铜盆很浅,水很清澈。紫杉坐在中央的方凳上,胖女人很麻利地把一块很肮脏的白布披在紫杉胸前。白布散发着浓腻的香气。胖女人自己也围上一个带口袋的围裙,口袋里插着理发刀剪。

    胖女人解开紫杉的头发,皱皱眉头,然后她拉开横在紫杉面前的帘子,露出一面镶在木框里的镜子。紫杉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镜子。它充满了整个墙垛。墙垛两面各是一个狭长的空间,紫杉在想也许是两扇门,紫杉从镜子里可以看见自己和胖女人还有胖女人屋外的摊床。

    "要什么样式?"

    "短了就行。"

    巴妮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窜出来,给人感觉她对这个地方熟极了。她站在镜子前面歪脑袋照看,又从镜子里看紫杉和胖女人。最后她又跑到镜子底下,用手摸摸镜子,手上的热气留下的印迹随即又消失了。她又用食指敲打镜子,镜子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是金属发出的声音。胖女人制止了巴妮,巴妮离开。

    胖女人用钢盆里的水浸湿了紫杉的头发。开始梳理。紫杉看不见巴妮,偶尔从镜子里看看胖女人。

    胖女人用手掐住紫杉的头发对她说:

    "这么长行吧。"

    "行。"

    胖女人掏出剪刀开始剪。紫杉这时目不转睛地看胖女人,起初是担心头发,后来她发现胖女人心不在剪头上,总是往她们右侧那段镜子反射不到的地方张望。胖女人嘴角噙着一丝笑意,看着不舒服,给人没安好心的印象。

    "巴妮。"紫杉喊了一声。

    "她就在那儿。"胖女人依旧笑着,好像此时此刻巴妮正做一件中她心意的事。

    "在哪儿?在这个屋子里吗?"

    "在,就在那儿。"

    "巴妮。"紫杉喊得更响了。

    "我在这儿。"是巴妮不耐烦的声音。

    巴妮没有过来。紫杉又从镜子里望那胖女人。胖女人低下眼皮摆弄头发,收敛了笑。紫杉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烦躁,有种被愚弄的感觉。

    头发剪短后,胖女人要为她把头发削薄些,紫杉拒绝了,她要胖女人把底部剪齐,胖女人做好紫杉要她做的事站到一旁。紫杉从镜子里左右看看自己的新发式,动手解开围在身上的那块肮脏的白布。胖女人走近帮她打扫残留在脖子上的碎头发。

    紫杉付钱后,胖女人端着铜盆过去了。

    紫杉终于看见了巴妮,巴妮背冲着她,从木板墙上的一个孔朝另一个房间窥视。她拍拍巴妮,巴妮慌忙转身,是一个二分硬币大小的小孔,巴妮看见紫杉注意它,连忙用头挡住。

    "你在干什么?"紫杉问。

    "让我看看里面怎么了。"

    巴妮依旧保持原来的姿势不动,蹲在地上头高昂着。紫杉走近巴妮,胖女人说:

    "你们该走了。"

    她们离开胖女人的铺子,外面阳光弱些,紫杉忍不住又问巴妮从那个小孔往里看什么,巴妮笑嘻嘻地说没有什么,紫杉说巴妮已经把一只眼睛塞进孔里了,没有什么为什么要看,巴妮说她把眼睛塞进孔里以后就闭上了。

    紫杉参加高考以后的日子过得不快也不慢。她很少对人提起考试的事,似乎她并不盼望现有的生活发生改变,然而事实说明并非如此。那天当她第一次收到写着她名字的信时,她哭了。信封里装了一张油光光的红纸,是师范学院的通知书,通知书背面印着烫金字:欢迎你,未来的人民教师。当然,她哭也许是因为另一个缘故,她第一次收到信,而只有那个把信给她的老头儿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亮晶晶的泪珠从脸上摔到地上。他仿佛听见了那泪珠炸裂的声音,眼睛一眨一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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