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衣警察_第四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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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第5/13页)

又常常表现为安于现状,能忍则忍,对这一点,段兴玉是不大喜欢的。

    那么纪真呢?如果他把这封信拿给纪真看,又会得到怎样一种反应?支持,还是反对?他早在启笔动墨的那一天,就想着信写成后要请纪真把把关,行文的角度、口气,都要向纪真讨个分寸才好。那时他居然没想到,纪真,毕竟也是这个案件的负责人之一,责任系之,利害系之,还能不能像自己这么旁观者清,实在是没有把握的事情。而且,纪真在涉及到“十七年”的问题上,有着更甚于大陈的敏感,这一点也不能不考虑进去。

    这样转念,他决定不把信带到纪真那儿去,于是空手出了门,往二楼的处长办公室走去。

    纪真独自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弥漫的烟气几乎把他的身子罩起来,段兴玉走进屋子,他没有说话,甚至连低垂的头也没有抬起一下来,仍旧闷闷地抽烟,屋内的空气,已经十分浊呛。

    段兴玉在沙发上坐下来。在这一瞬间,突然觉得眼前的纪真,他的老上级,事业上的挚友,近三十年来共忧患同欢欣的知己,竟像一个全不认识的陌路人。

    “甘局长和你谈了?”段兴玉打破沉默。

    纪真把烟蒂慢慢地在烟灰缸里碾碎,脸色晦暗“谈了。”

    “下午局办公室来了一个电话,”段兴玉随便把话头扯起来“让我们明天去一个人到局里,说是谈周志明父亲的事,电话是打到值班室的,值班员也没问清楚。会不会是他已经知道了他儿子的事?不过,对他封锁消息是医生的建议,局里当时也是同意的。”

    纪真从皮包里取出一张纸,默然递给他,他一看纸眉上的几个字,禁不住发呆了。

    “死亡通知书?”

    “我今天和甘局长谈完,碰上局办公室的人了,他们和我简单谈了谈。”纪真苍哑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他父亲的食道癌自从上个月确诊以后,变化发展得很快,昨天早上咽气的。”

    长时间的沉默占据了这间屋子。

    “那,这份通知书,怎么办?”

    “明天我到看守所去,交给他。”

    段兴玉觉得脑门上的血都凝固了,脸部直发僵,但他还是用了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他会受不了,我想他准会受不了的。”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总得让他知道。”

    “你知道吗?这父子俩相依为命二十年…他受不了的。”

    “唉,这也要怪他自己,如果不犯这个错误,也不至于连父亲死了都不能见一面。”

    “老纪!”段兴玉声音很低,但那格外深重的语气使纪真不由地抬起眼来。“老纪,广场这件事,还有我们对这事的处理方式,不光是他一个人想不通啊,我不相信你就真的那么无动于衷。”

    纪真半晌没吭声,但脸上的表情却清晰无误地默认了段兴玉的话。屋里一时又没了声响,只有楼外临窗的一棵古槐传来如泣如诉的絮语,落日余晖映在墙上,被摇曳的树叶搅成闪动的碎片,风,带了些热气从纱窗里扑进来,使人依稀嗅到一点儿夏天的气息。

    “对当前的运动,对广场上的事件,想不通不要紧,转弯子也允许有个过程嘛。”纪真低低地说:“但是行为上发生抵触,性质就不同了。即便这么说吧,他要是单单在广场上应付差事,我也不会说什么,连我,连咱们全处,甘局长都认为是在应付差事。本来嘛,搞那么多人上广场上去抓人,哪儿有那么多坏人呀?可是周志明,怎么那么大胆子把密拍胶卷给曝了?我气的不是没能抓到人,悼念总理嘛,即便有点儿过火行为,也不见得非得抓起来。但是作为一个公安干部,自己想不通就这么干,得了啊?特别是一个侦查人员,使用这种手段,我不是指这件事的内容,而是指它的作法,这种作法对于侦查员来说是最可卑、最要不得的。兴玉,咱们干侦查快三十年了,这样的事真还是闻所未闻,你也许能接受,我可接受不了。”

    段兴玉把憋在肚子里的气长长地吁出来,他放弃了同纪真争辩的打算,换了个平缓的口吻,问:“这些天,审讯的情况怎么样?”

    纪真摇摇头,隔了半晌,问道:“你们科里的同志有没有发现他最近都和社会上什么人接触?”

    “他可不是个交际广的人。”

    “唔——对。他们向阳院的主任和他是对门邻居,也反映周志明平常在家挺老实,家里也没什么人走动,可甘局长总想从他这儿抓点儿线索出来,唉,真是天晓得。另外,甘局长今天又提到了311案。他怀疑徐邦呈的逃脱和周志明有关,当然他也是以一事推一事…”

    段兴玉脸上微微冷笑,内心里有一股子火气一拱一拱地往上顶,恨不得摔点儿什么东西才能发出来,但他的声调仍旧平静着。

    “老纪,咱们都是干了二十几年侦查了,可甘局长呢,毕竟是半路出家。对311案究竟该怎么看,失败在什么地方,咱们心里头还不明白吗。捕前没有侦查过程,审讯中指供引供,把自己的怀疑和成见全暴露给徐邦呈;对全部证据和全部情况又不做细致的综合分析,不让大家发表意见。什么‘三月计划’、什么‘特遣分队’、什么‘破坏批邓’,全是鬼话。你没有直接参加审讯,要是参加了,你也会看出问题来。我明白你当时把我调到追谣办的意思,是怕我得罪甘局长,甘局长我倒是没得罪,可你看这案子搞得,你们去边境的时候我跟你说的那些话,不是应验了吗,结果比我们想的还要坏。从边界的情况看,敌人完全是有准备的,是准备好了接应他脱险的。要讲责任,甘局长首先应当负责,往下面一个小侦查员身上推诿,还讲道理吗?”

    纪真微微点头,说:“是嘛,我也向甘局长表示,不同意他的怀疑。你要说周志明在广场事件上销毁证据,那是板上钉钉,他自己也承认的。可徐邦呈的逃跑是不是也和他有关,话就不好这么说了,没证据嘛。这个问题甘局长倒也没再坚持,不过总有点耿耿于怀的样子。”

    “甘局长今天找你,就为这个吗?”

    “不。他对我在预审处谈的那几条意见有看法,他认为周志明应该以反革命定性。其实,我说的那几条,也不单是我一个人的意见,预审处的同志也是这样看的,而且这个案子的审讯工作主要由他们负责。可甘局长偏偏把我叫去,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话,好像周志明出了问题,连我,连我这个处,也有问题了。”

    “那对周志明究竟怎么处理呢?”

    “我还是跟甘局长争了一下,周志明对广场事件的看法,主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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