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张平_41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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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他这样子,好像那个女人一不在眼前了,往日作总经理的那种威仪和庄重立刻就又恢复了。他那张脸一点一点又渐渐变得严肃,变得诚实,变得憨厚,变得愁苦起来。

    “行了!闹什么好茶,还没吃呢。”李高成毫不客气地“先给我的司机和秘书找个地方吃点饭。咱们就在这儿一边吃一边说,我有事要问你。”

    “李市长,就在家里?”郭中姚有点为难地说“家里没有太好的东西呀。”

    “随便什么都行,什么快就来什么。”

    一刻钟后,客厅里的茶几上,便摆上了几样相当精致的食品,酱猪蹄、辣牛rou、韩国泡菜、美国杏仁、两只香嫩的乳鸽、几只炸得焦红的海蟹、一罐鲜活的“醉虾”外加一瓶价格不菲的“酒鬼”酒。

    看来这个濒临破产的总经理的口味并不低,就这还说家里没有太好的东西。

    “还有几样从北京捎回来的冻饺子,正煮着呢,马上就好马上就好。”郭中姚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其实这都是现成的,要让我做,肯定要比这好。李市长,我的手艺你还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没老婆,别的好处没有,做饭的本事可是大大长进了…”

    “好了,一块儿吃吧。”

    “李市长,其实我吃过了,难得你来,就陪你喝两杯。”郭中姚一边说着,一边挺麻利地打开酒瓶。老大的酒杯,一人倒了大半杯。

    也许是饿了,也许是生气,李高成低下头来,看也不看他,径自大口大口地吃喝起来。

    几口酒下去,两个人的脸色都渐渐地红了起来。郭中姚刚才的那种紧张的神情,也全被酒气给淹没了。

    “李市长,好些天了,我一直想找个机会跟你唠唠心里话,真没想到你就来了。”郭中姚此时已显得仍然像以前那样一脸的真诚和恭顺“前几天你病了,我去看你,你当时睡了两天两夜还没醒过来。我一人在你床跟前坐了好久好久,不瞒你说,看着你那样子,我哭得眼睛都肿了。”

    “哭什么?是不是看着我挺可怜的?”李高成咕咚一声喝了好大一口。

    “李市长,你看我这会儿还有资格可怜别人吗?”郭中姚眼睛红红地说“李市长,我当时是真的觉得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呀。”

    “因为什么?”李高成慢慢抬起头来看着郭中姚说。

    “还用得着我再说吗?其实你这会儿什么不清楚?”郭中姚在李高成的逼视下,拿起酒杯子来,也自顾自地喝了一大口酒“我早就明白,对我们这些人的事,你什么也知道,什么也了解了。谁要是想瞒你什么,纯粹就是大傻瓜。如果说别的什么事情还可以瞒瞒你,纺织系统的事还能瞒得住你?”

    “既是这样,那么有些事我想问问你,你敢不敢给我说实话?”

    “李市长,我把这样的话都给你说了,想想还有什么话不敢给你说?”郭中姚似乎是想借着酒劲,故意显出一副什么也不在乎的样子,把平时不敢说的话趁机全都说出来“其实我早就不是个好人了,李市长,如今不是有好多人都这么说么,我是流氓我怕谁?其实生意场上官场上都一样,人要是到了这份上,那还会怕什么?我早就给你说过了,中纺的问题,小查小问题,大查大问题,不查就没问题。如今的事情,说白了,越是小腐败越有人查你,越是大腐败就越没人敢查你。就因为中纺的问题实在太大了,所以就没人敢来查,一查就会查出一大批、一大片,哪个敢查,又有哪个敢让查?我马上就要五十八了,中纺又是这么个样子。你想想,没官再可当,也没事再可干,我又不缺钱花,又不怕你查,你想想在这个世界上我还会怕什么?”

    “…这就是你心底里的话?”李高成像是看一个陌生的东西一样在看着他“这也就是你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的真正原因?”

    “我这副样子是不是让人觉得非常恶心?你是不是觉得我没给你说实话?”

    “我是流氓我怕谁,可你是流氓谁又会怕你?你都成了这样子了,谁还会觉得你恶心?你要真是什么也不怕,为何不敢住回厂里,却要住在这里?你要真是什么也不怕,为什么不管住在什么地方,不管走到哪里,身边都要前呼后拥地放上几个保镖,即使是住在这种地方,为什么还要让几个厂里的保安人员给你站岗放哨?”

    “李市长,你要是这么说,可就说错了。老百姓只有不相信共产党了,只有抱成团的时候,才有人会觉得他们可怕。现在的老百姓绝大多数还相信党,还相信党的干部,所以就不会抱成团。而我现在还是党员,还是党的干部,所以我也就代表着党的形象,代表着政府的形象,党和政府当然也就得维护我的利益,维护我的形象,在这种情况下,你想我会怕老百姓么?我之所以不住回厂去,无非是想给领导们一个印象,给领导们一个压力,中纺的问题确实得下决心了,我说的决心就是一个:破产。”

    “这我明白,你们早就想这么做了。只要一破产,一切的一切,就全都一笔勾销了。”李高成一口把酒杯里的酒喝干,然后审视着眼前这张脸说“郭中姚,你真的觉得你可以把这一切全都一笔勾销了?”

    “至少我现在还没有感到有什么威胁。李市长,说实话,在眼下这会儿。我反倒觉得你更让人感到担心。”郭中姚说到这儿,好像越来越显得自信起来,也越来越没了什么顾忌。他一边给李高成斟酒,一边继续说道“你是实干家,正儿八经的一个干才。这个社会上其实只需要两类人,一类是干才,一类是奴才。这些日子里,我把自己好好想了一遍,我想我充其量大概就是奴才一类的人。干才是干上来的,奴才是爬上来的,干才靠本事,奴才靠会添,会送,会拍,会巴结,会讨好,会让上级高兴,会让领导们舒舒服服什么也不用cao心。不过社会上需要这两类人,并不就是说这两类人就可以稳稳当当,高枕无忧。因为这两类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这个社会上并不缺。而只有一类人可以永远干得稳稳当当,那就是既是干才又是奴才一类的人。”

    “这么说,你就是既是干才又是奴才这一类的人了?”

    “我想我是。”郭中姚依旧非常真诚地说“我的能干,当然不是指的你的那种能干,而是会干。我没什么大本事,所以我当奴才是有代价的,既然我当了奴才,我就不能让你随随便便把我给除了。说实话,这么多年来,就这么一个中阳纺织厂,我养下了多少保护它的人。就像养狗一样,我干嘛养它,还不就是让它看门?我这会儿说的都是心底里的话,我也不是有意在你跟前说别人的坏话。严阵他算什么?我知道严阵这会儿对你有意见,你也对他有看法,就是没意见没看法我也会这么说,他跟你就没法比!充其量他也就是一条还算聪明的狗!一条让我给养肥了的大狗!虽然他这会儿护着我,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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