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楼_第一部第10章孩子们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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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第10章孩子们 (第3/4页)



    “那就搬把椅子过来坐下好了。”

    他抄起一把椅子,加倍小心不现出腿瘸,一只手将它挪到姑娘旁边,跟她的椅子并排靠着墙壁。接着,他伸出手:

    “我叫焦姆卡。”

    “我叫阿霞,”对方把自己那柔软的手放在他手中,随后又抽了出来。

    他坐了下来,结果弄得十分可笑:两个人并排坐着,像新郎新娘似的。再说,这样看她也不方便。他站了起来,移动了一下椅子,显得随便一些。

    “你干吗呆着,什么事情也不做吗?”焦姆卡问。

    “为什么要做呢?再说,我是在做呀。”

    “那你是在做什么?”

    “我在听音乐。在想像中跳舞。而你,恐怕不会吧?”

    “在想像中跳舞?”

    “哪怕真的跳也行!”

    焦姆卡否定地咂了随嘴。

    “我一下子就看出,这方面你不报在行。否则这会儿咱们可以转几圈呢,”阿霞环视了一下四周“况且也没有地方。再说,这算得上什么舞曲呢?只不过那么听听罢了,因为沉默总是使我感到压抑。”

    “那你喜欢什么舞呢?”焦姆卡兴致勃勃地跟她交谈。“探戈吗?”

    阿霞叹了口气:

    “什么探戈,那是奶奶辈跳的舞!现在真正的舞是摇摆舞。我们这儿还没有人跳。莫斯科有,而且是行家在跳。”焦姆卡并不是注意听她所有的话,只不过跟她聊天感到愉快,并且有机会瞧她而已。她的眼睛有点奇特——略带绿色。要知道,眼睛是没法染的,原来就是那样。不过它们还是很讨人喜欢。“那才叫跳舞呢!”阿霞打了个板子。“究竟怎么个跳法,我也不会,没亲眼见过。说说看,你是怎么消磨时间的?是唱歌!吗?”“不,不是。我不会唱歌。”“为什么,我们只要觉得闷得慌,就唱歌。那你做些什么呢?拉手风琴吗?”“不…”焦姆卡感到惭愧。他哪儿也不如她。他总不能直接对她说,他对社会生活有浓厚的兴趣…”阿霞简直感到不可思议:瞧,这倒是个有意思的典型!

    “你大概喜欢田径运动吧?而我,五项运动的成绩还不错。

    我跳高能跳三.4米,铅球能推13.2米。”

    “我——不行…”焦姆卡痛切地意识到,在她面前,自己是个多么无能的人。瞧,人家会为自己创造多么轻松的生活气氛!

    而焦姆卡从来都不会…“只是偶尔踢踢足球…”

    连这也甭想再玩了。

    “那么,烟你总会抽吧?酒喝不喝?”阿霞问道,还抱着希望。

    “还是只会喝啤酒?”

    “啤酒能喝,”焦姆卡叹了口气。(其实他连啤酒也没沾过嘴边,但总不能让自己彻底丢脸。)

    “哎哟哟!”阿霞拖长了声音,像腰下面挨了拳头似的。“你们怎么还是没出娘窝的宝贝儿子哟!什么体育成绩也没有!我们学校里的男生也是这样。9月份我们被并到男校了,校长给自己留下的都是些被整得服服贴贴的和功课好的学生。而所有的棒小伙子都被赶到女校去了。”

    她不是想侮辱他,而是怜悯他,可他毕竟对“被整得服服贴贴”这种说法感到生气。

    “你上几年级?”他问。

    “10年级。”

    “谁允许你们梳这种发式?”

    “哪会允许呢!一个劲儿地反对…不消说,我们也跟他们斗!”

    倒也是,她说话很直爽。焦姆卡即使被她取笑,即使被她拳头打,也不要紧,只要她不停地说下去就好。

    轻首乐结束了,播音员开始报告关于各国人民反对可耻的巴黎协定的斗争。这个协定对法国来说是危险的,因为法国被置于德国统治之下;而对德国来说是不能容忍的,因为德国被置于法国统治之下。

    “那么,总的来说你是做什么的呢?”阿霞还在探问。

    “总的来说,我是个车工,”焦姆卡漫不经心而又庄重地说。

    但即使是车工,阿霞也没感到惊奇。

    “那你的工资是多少?”

    焦姆卡很珍视自己的工资,因为那是血汗钱,而且又是刚刚挣来的。但此时他感觉到,说工资是多少,他张不开口。

    “当然微不足道!”他终于挤出了一句。

    “这毫无意思!”阿霞胸有成竹地说道。“你还不如去当个运动员!你有这方面的条件。”

    “这得有本领…”

    “得有什么本领?!每个人都能成为运动员!只要多练就行!而运动员的待遇多高啊——坐车不花钱,伙食费每天30卢布,住宾馆就不用提了!还有奖金!又有多少城市可以观光啊!”“喂,你都到过什么地方?”

    “到过列宁格勒,到过沃罗涅什…”

    “你喜欢列宁格勒吗?”

    “嗅,那还用说!多大的商场啊!百货大楼!什么东西都有专卖的柜台——专卖长筒丝袜的,专卖手提包的!

    这一切,都是焦姆卡所不能想像的,他心里很羡慕。因为这姑娘如此大胆谈论的一切,也许的确很好,而他的眼界却十分狭窄。

    女护理员,像一座雕像,还是那么站在桌旁,与斯大林并排,直着腰板往报纸上吐葵花籽壳儿。

    “你这个运动员,怎么到这儿来了?”

    他没敢问她究竟有什么病。这可能会使对方不便于回答。

    “我在这里只呆3天,做做检查,”阿霞甩了一下手。她的另一只手不得不一直按着或者神着敞开的领子。“给穿这种不像样子的病号衫,真丢脸!在这地方位上一个礼拜,非发疯不可…可你是由于什么而到这里来的?”

    “我?…”焦姆卡咂了咂嘴唇。关于腿么,他倒也是想谈谈,而且要谈得有来龙去脉,不喜欢三言两语。“我的一条腿上…”

    至今“我的一条腿上”这句话,对他来说是意味深长而又痛苦的。但面对着心情轻松的阿霞,他已开始怀疑,这一切究竟是不是那么严重。于是他几乎像谈到工资那样,不好意思地谈了谈腿。

    “医生们是怎么说的?”

    “明摆着…他们嘴上不说…可是正打算把腿截去…”

    他脸色晦暗,说完了这句话便望着阿霞那容光焕发的面孔。

    “你说什么呀!”阿霞像对老朋友似的,拍了一下他的肩头。“怎么能把一条腿截去呢?他们发疯了不成?是不想治罢了!说什么你也别答应!活着只有一条腿,还不如死了好,你说呢?你要是成为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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