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楼_第一部第20章美好的回忆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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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第20章美好的回忆 (第3/5页)

部门前的芦席棚下可以看到海报:“缴获的新故事片…”还可以看到那个傻帽儿瓦夏在招徐所有的人进去看电影。你可以花两个卢布买一张最便宜的票——第一排,跟孩子们坐在一起。个月去过一次痛——花两个半卢布到茶馆里去挤在车臣族司机们中间喝一杯啤酒。

    这种带着笑声和经常怀着喜悦的心情去对待流放生活的态度,奥列格多半是从卡德明夫妇——妇科医师尼古拉-伊万诺维奇和他的妻子叶连娜-亚历山德罗夫娜那里学来的。在流放中卡德明夫妇不论遇到什么事情,总是这样说:

    “真是太好了!这比过去好了多少啊!我们能来到这样一个好地方可真是走运啊!”他们要是弄到了一只白面包,就会高兴得不得了!今天俱乐部上映一部好电影——高兴得不得了!书店里有两卷本帕乌斯托夫斯基选集——高兴得不得了!来了专家镶牙——高兴得不得了!又派来了一位妇科医师,也是流放者——他们同样会觉得非常好!让她专着妇科病,悄悄管打胎的事,尼古拉-伊万诺维奇管一般内科病,钱虽然少些,但却比较安稳。遇到瑞瑰色、粉红色、火红色、猩红色乃至血红色的草原夕照,那简直是一种享受!身躯细长、头发花白的尼古拉-伊万诺维奇会挽着臂粗腰圆、不无病态地愈益发胖的叶连娜-亚历山德罗夫娜,步履稳重地走到村边的几所房子外面去欣赏这夕阳余辉的晚景。

    但生活作为种种乐趣所点缀起来的火树银花,是从他们为自己买下一座带宅旁园地的低矮土房子那一天开始的。他们明白,这是自己最后的栖身之所,是他们终其天年的最后归宿。(他们已经约好,死一起死:一个归西,另一个随之而去,否则留下来还有什么活头?)他们没有任何家具,便请霍姆拉托维奇老头(也是个流放者)给他们在屋角里用土坯砌了个平台。这就成为一张双人床——多宽敞!多方便!这可真叫人高兴!缝了一只大口袋,里边塞满了麦秆——这就是床垫。还请霍姆拉托维奇做一张桌子,而且一定做成圆的。霍姆拉托维奇有点纳闷:活在世上60多年了,可从未见过圆桌。干吗要做圆的呢?“这就请您别管了!”尼古拉-伊万诺维奇搓着他那妇科医师白净而灵巧的手说。“反正一定要圆的广下一件cao心的事儿是没法弄到一盏玻璃的,而不是铁皮的高脚煤油灯,要灯蕊一英寸宽的那种,而不要零点七的,此外,要有备用的玻璃罩子。在乌什一捷列克没有这样的灯卖,他们是托好心人从老远的地方逐渐带来的。于是,他们的圆桌上也就放上了这样一盏灯,而且还加上了一只自制的灯伞。1954年,当大都市里人们竞相购置落地灯柱的时候,当世界上连氢弹都有了的时候,在这乌什一捷列克,自制圆桌上的这盏灯竟把简陋的土屋变成了18世纪的豪华客厅了!多么阔气啊!他们3人围桌而坐,叶连娜-亚历山德罗夫娜激动地说:

    “啊,奥列格,我们现在的生活有多好哇!您知道,如果童年不算的话,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期广

    她说得对!因为人们的幸福并不取决于富有的程度,而是取决于心与心的关系和我们的生活观。这两点永远由我们自己作主,而这就是说,人只要自己愿意,随时可得到幸福,任何人都不能妨碍他。

    战前他们同卡德明的母亲住在莫斯科郊区。婆婆的性格如此不能客人,老是吹毛求疵,而儿子对母亲又是百依百顺,以至当时已届中年油食其力、也不是第一次结婚的叶连娜-亚历山德罗夫娜经常感到心情压抑。现在她把那些年头叫做自己的“中世纪”正需要发生一场灾难性的不幸,好让清新的空气涌进他们的家庭。

    不幸也的确降临到了头上,那是她婆婆本人牵的线:战争的头一年,一个没有证件的人前来要求暂避。婆婆对家里人十分苛刻,但又恰守基督教的普遍信条,她收留了那个逃兵,甚至没跟儿子、媳妇商量一下。逃兵在她家里住了两夜就离去了,后来在别的地方被逮住,审讯时他交待出留他住宿的人家。婆婆当时已年近八旬,当局没有碰她,但认为应当把她50岁的儿子和40岁的媳妇抓起来。提审时间及,拥逃兵是不是他们的亲戚;如果是的话,后果的严重性就会大大减轻,因为这不过是河私行为,完全可以理解,甚至情有可原。但逃兵同他们非亲非故,只是路过罢了,结果卡德明夫妇不是作为逃兵的窝藏者,而是作为有意识破坏红军战斗力的祖国公敌各判10年徒刑。战争结束了,那个逃兵已在1945年斯大林大赦中获释(历史学家将会百思而不得其解:为什么逃兵最先得到宽恕,而没有任何限制)。他已经忘了当初在哪户人家借宿过,连累了什么人。而卡德明夫妇跟那次大赦却沾不到边儿,因为他们不是逃兵,而是敌人。他们眼满了10年徒刑,可还是不放他们回家,因为他们不是单独行动,而是一个集团,一个组织——丈夫和妻子!所以必须永久流放。卡德明夫妇预见到会有这样的结果,所以事先就提出申请,希望至少能把他们流放到同一个地方。当时,似乎谁也没有直接表示反对,这一请求似乎也是合情合理的。然而,丈夫还是被流放到哈萨克斯坦南方,妻子被流放到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区。也许是有意把他们分开,因为他们是同一个组织的成员?…

    不,这倒不是为了惩罚他们,不是故意刁难,只不过内务部机构里没有分管照顾夫妇关系的专职人员,所以他们也就分开了。年近半百、手脚浮肿的妻子被放逐到原始森林,那里除了在劳改营时已经熟悉的伐木外,没有别的活可干。(但直到现在她回忆起叶尼塞河流域的原始森林时,也不免赞叹地说:那里的风景多美啊!)在大约一年的时间里,他们不停地往莫斯科写信求告,最后总算派来一名特别递解员把叶连娜-亚历山德罗夫娜带到乌什一捷列克这里来。

    对于现在的生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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