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级领导_第七章前往东京的关隘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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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前往东京的关隘 (第15/15页)

好。秦石山说自己已经不是秦市长了。刘畅评论说,这话酸气扑鼻。他笑,说刘畅就是欠管。刘畅告诉秦石山,她已经着手为秦市长写一篇论文,争取有重大发现。准备拿去评正高,接着去拿博士学位。为此想找他聊聊。但是这一看好像不太合适。她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秦市长愿意跟她谈会吗?秦石山说她特别愿意跟刘研究员说话,那是一种愉悦。只是不知道刘畅这回发现什么了?

    刘畅说是一个创新型发现,叫做“现实历史学”

    秦石山摇头道:“肯定是杜撰。”

    他说他这一段时间隐居乡间,配合调查,闭门思过,谁都不见不谈,今天为刘研究员破例。刘畅说恐怕没怎么研究吃,但是研究酒了,不时酗一酗?

    秦石山说:“你真长了个狗鼻子。”

    秦石山穿着普通的家居衣服,身上淡淡的有一股酒香。

    他说这时候喝点酒有助放松。借酒浇愁他还用不着。古今中外政治舞台,多少人几起几落,他这算什么?自己心里有数,很快就会过去。人总是要遇到一些关口,走过去就是了。

    如刘畅形容,他总是振振有词。他说这回事情的根子还在苍柏关公路改道,一些利益集团被触及,他们千方百计中伤他。这一回他们选准了时机,他又有所大意,才会出现这种局面。告他贪污受贿不新鲜,早被查过了,看他们还能查出什么。其它的更不用说了,太小儿科。

    刘畅说小儿科就没有自身因素了?如果秦市长认准真实,还会授人以柄?

    秦石山说有时候真实不解决问题,只能根据现实需要。如果像刘畅这样,他现在应当是在社科院与刘研究员一起切磋学历和籍贯怎么填写,轮不到他去当市长。

    刘畅说现实就是要弃真作假?如果这样才能升官,那又何必呢?

    秦石山说不要绝对化。人各有志,各有追求。一个人认定要干大事,走上了一条路,他就得像先人那样,跨越关口,步步向前。

    刘畅说秦市长真是重视历史。

    秦石山说他历来如此。当年扒掉旧城墙,他不是还建了一座仿古城门吗?刘畅说秦市长永远要认这个假货,因为现实需要?秦石山笑笑,说当年他曾经给刘畅送过一块古墙砖,允许她保留不同意见。

    刘畅告诉秦石山,她刚从苍柏关回来。她在那一带山区收集有关黄胜的旧闻。最让她迷惑不解的,不是他干过些什么“手劈青砖、掌碎卵石”传闻的真假程度,也不是秦石山小时候知道他些什么,她只是不明白秦石山为什么要促成那么一个获奖论文,引发一些人的好奇,事实证明这对他只有坏处。

    秦石山说不管这人做过些什么,这是他的先人,他从小知道他力大过人,在苍柏关打过日本鬼子。这都是事实,应当还历史本有的一面。他在苍柏关上曾多次想起这个先人,当年顶个“悍匪”之名,凭着百十条破枪,敢于据守古关残墙,跟敌人打。现在他是市长,手握重拳,一个废墟都不敢保?想来真是勇气倍增。周水沐那篇文章发表的可能确实不是时候,当时没考虑太多,人都有局限,他也免不了。有时候不是人的脑子在说话,是身上的血在说话。

    刘畅穷追猛打:“是不是考虑将来当大人物了,会有人来研究你,你不想让未来的刘研究员说你不过是悍匪之后,所以想办法预先给他做个光环。是这样吗?”

    秦石山有些着恼了。他说这就是刘研究员要写的论文吗?

    刘畅说她觉得无法理解。她到现场看过,乱坟岗上一根骨头都没有了。秦石山在cao作苍柏关公路改道时,非常清楚新的公路线只能穿过那个区域。她核对了资料,当年黄胜被打死,与其部下数十具尸体就草草掩埋于该地。某种意义上说这是秦石山的祖坟。他静悄悄点支烟插在地上,一声不吭就把自己的祖坟给灭了。为什么呢?

    秦石山沉默了。好一会他说,乱坟岗很真实,那是耻辱,不是荣耀。

    刘畅问此刻他感觉自己是荣耀还是耻辱?他后悔吗?如果不去翻那个盘,只管扒掉古关遗址,不触动那些人的利益,也许就不会有麻烦,稳稳当当还是当秦市长?

    秦石山说他想过这个问题。结论是如果从头再来,他还会这么干。他这样的人必定如此行事,终究还要让人告去,包括让刘研究员告一个“人品低劣”

    刘畅说秦市长别记仇啊。你可能做过许多事情,最让人记住的会是这一件。一个人做过什么事情,比他做过什么职位有意义的多。

    秦石山说刘研究员已经在盖棺论定了?是不是觉得他到此为止,过不去这个关口,再没机会做事情了?

    刘畅说当然不是。她掏出手机想打电话,发现没电了。她向秦石山要电话,秦石山指着身边的座机让刘畅打,刘畅摇头,说她要用手机。秦石山拿出手机递给她。

    刘畅跑到外面打电话。

    一个小时后,一辆出租车飞驰而至,刘畅的父亲匆匆下车。

    第二天秦石山由家人陪同去了省医院,进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刘畅生于医生家庭,从小耳濡目染,知道很多。因此心生厌烦,不学医去读历史。这天一见到秦石山,刘畅就注意到她显出病态,脸色憔悴,让刘畅感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秦石山却说没什么,感冒而已。他meimei说秦石山自己随便吃药,死活不上医院,谁劝都不听。刘畅觉得这样不行,她一句不劝,却自作主张,未经本人同意,打电话把父亲叫来给他作检查。大专家亲临,秦石山还能怎么办?只好听命就医。刘畅的父亲当过内科主任,他的话对病人有决定性的影响。他让秦石山必须到省医院去一趟,当场用电话替秦石山预约了第二天的检查。然后刘畅父女一起返回。路上父亲对刘畅说了一句话:“这个人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秦石山被确诊为肺癌。晚期。秦石山喝酒,偶尔也抽烟,并未上瘾,他要得个肝癌、胃癌还可能,居然问题出在肺里。医生说这种病例特别凶险,发展特别快,长期的压力和紧张,加上突如其来的打击,心情郁闷,疾病骤然发作,人就垮了。

    秦石山在医院坚持了半年,其间经历了两次手术。弥留之际,他对妻子说想再见见刘畅,刘畅赶到了医院。躺在床上的秦石山没戴眼镜,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他喘息不止,对刘畅说他感觉好多了,他过得了这一个关口。他觉得自己站在苍柏关上,看着东京汴梁。

    这是他留在人世间的最后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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