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驿站_8.舅爷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

   8.舅爷 (第2/4页)


    舅爷给赵二爷教家馆时,赵二爷陪他去荷塘赏花,走到一棵榕花树前,他忽地惶然止步,还伸手拉住了赵二爷。赵二爷问:“乔先生,你这是咋啦?”舅爷垂着头,指了指树上。赵二爷瞅瞅树上,只见一只公喜鹊压在一只母喜鹊的背上。赵二爷指着喜鹊问:“你是说它俩?”舅爷偏过脸不敢正视,说:“是呀,正是!”赵二爷问:“何以止步不前?”舅爷照旧偏着脸说:“不要惊动它们,君子应成其好事!”赵二爷陪着他远远站着,成就了树上的好事,却又有一只公喜鹊跳到了母喜鹊的背上。赵二爷笑说:“乔先生,这功夫我耽搁不起,你就等它们做完了好事,独自赏花吧!”舅爷连声说:“快了,快了!”赵二爷哂笑而去。

    舅爷乐得一个人沿着荷塘赏花,却又看见一个农夫牵着牛犊儿从身边走过,农夫和牛犊儿眼里都含着泪水,便问农夫:“你牵着小牛犊儿去做什么?”农夫说:“上宰锅。”舅爷说:“哎呀,牛犊儿这么小,就不叫它活了么?”农夫说:“我娘有病,没钱抓药,要叫我娘活,就顾不上牛犊儿了。”舅爷说:“你把牛犊儿卖给我吧,走,跟我拿钱去。”

    舅爷回到赵二爷的家馆,拿钱送走了农夫,就把小牛犊儿拴在课堂桌子腿上。学童们摇头晃脑地念书,小牛犊也摇头摆尾“哞哞”不已。舅爷大喜说:“好,我又多了一个弟子!”叫大pia和二mia去割了一篮青草,到讲堂上喂它。牛犊儿刚进学堂,还来不及学会讲究卫生,吃了青草,竟在讲堂上翘起尾巴“噗哧哧”拉了一摊臭烘烘的稀屎。pia、mia、dia、tia和他们的堂兄堂弟都捂着鼻子一哄而散。舅爷拍着牛犊儿的脑门儿说:“善哉牛娃,读而不辍者,惟你而已已!我教你《三字经》如何?”便围着牛犊儿踱方步,摇头晃脑地念起了“人之初”

    不多时,赵二爷来到课堂上,说:“听说先生又收下一个大弟子?”舅爷拍着小牛犊儿的脑袋,喜形于色说:“我与此子大有缘!”赵二爷说:“怎么是个牛犊子?”舅爷说:“孔子说,有教无类,教学生是不分类别的呀!”赵二爷说:“可是它一来,我家的学生都不敢来了,叫我如何是好?”舅爷想了想,说:“那就把它拴到窗外屋檐下,叫它当一个旁听生好了。”赵二爷说:“你不怕怠慢了它吗?”舅爷思忖再三,说:“那就在讲堂后墙上个木橛子,给它一席之地就是了。”赵二爷说:“那也太委屈它了!”遂从袖筒里掏出几锭银子“请先生把它牵回去,在自己家里好好调教吧!”

    舅爷把书布袋搭在肩上,乐呵呵地迈着方步,牵着牛犊儿回家,又发现卖牛犊的农夫凄凄惶惶地跟着他走,小牛犊也眼巴巴地望着农夫。舅爷问农夫:“给令堂大人抓药了么?”农夫说:“谢先生,家母见好了。可是,”他指着牛犊儿说“它的令堂大人病了,不吃草了。”舅爷忙问:“什么病?”农夫说:“想儿子想出病了!”舅爷拍着牛犊儿问:“你是说,它的母亲想它想出病了?”农夫说:“是啊!”舅爷叹息说:“那你就把它牵回去,让它母子团聚吧。”农夫摇头说:“我没钱赎它。”舅爷说:“这就难办了!”又挠着头想了半晌,说:“有了,你给我写一张借据就是了。”农夫再次摇头“我怕还不上。”舅爷想了又想,忽地把他拉到一边,用手掌搭了个遮嘴罩,为他献计说:“你怎么这样死心眼儿?借据让我替你写,写上‘下一辈子还钱’,不就拉倒了么!”舅爷为这个两全之策感到无比地欣慰,频频挥手,目送农夫牵着牛犊儿远去。

    从此,人们给舅爷起了一个外号叫“乔神经”并说这跟他有过一个羊妈有关。他发神经时,眼睛就像羊眼一样瞪得滚圆,黄琉璃一般的眼珠散放着奇光异彩。他留的胡须也是山羊胡。

    一年以后,舅爷看见牛犊儿长大了,正在弓着身子拉犁耕地,牛轭在牛脊上磨出血来,苍蝇嗡嗡地在牛脊上乱飞,牛眼漠然地看他。他又唉声叹气,悲伤不已,说:“牛呀,一年前,我发的什么慈悲?没让你上宰锅,却给你增加了拉犁的辛苦。你劳碌一生以后,还是要上宰锅的呀!看来,我是假慈悲了!”对牛鞠了一躬,挥泪而去。

    正是由于这个牛犊子,大户人家再也没有请他出任“家教”

    舅爷与一只百灵鸟的缘分,是他在自己家里兴办私塾以后。我父亲已经成了他的弟子。一个叫小福的学童把一只百灵鸟带到了私塾,把鸟笼挂在屋檐下,百灵鸟开始表现它善于歌唱的天赋。舅爷正在批讲《千家诗》,百灵的鸣啭使他怦然心动,他就放下书本,开始了启发式教学:“啊呀,春回大地,鸟鸣不已。鸟在想些什么?大家听了,又在想些什么,能想起与鸟鸣相关的成语么?”一个学童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它想媳妇了!”学童哄堂大笑。舅爷不笑,连说:“好,好,虽说扯远了些,倒是学以致用了。”另一个学童说:“‘两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咱的百灵比黄鹂唱得好!”舅爷拈须而笑说:“也好,百灵善唱,只是黄鹂对应着白鹭,不可用百灵攀比。”又一个学童说:“‘打起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啼时惊妾梦,不得到辽西。’俺爹叫抓夫的抓走了,俺娘想俺爹哩!”学童们又哄堂大笑。舅爷肃然说:“不要笑,难得他小小年纪就想着爹娘,好,很好!”他见我父亲呆坐不动,忙问:“聪娃,你听见啥了?”父亲说:“我听见它在哭哩!”课堂上顿时哑然无声。舅爷问:“它为什么哭?”父亲说:“它在林子里的时候多么自由自在,如今困在笼子里像囚犯一样,怎能不哭?”舅爷惶惶然,又问:“有相近的成语么?”父亲说:“‘鸟之将死,其鸣也哀。’”大家又侧耳细听鸟鸣,果然听出了柔细、哀婉的声音。舅爷说:“可见耳朵与耳朵是不一样的啊!”小福说:“今儿清早,还有一只跟它一样的小鸟儿飞来找它,它扑棱着翅膀,咋也飞不出去。它俩就隔着笼子,啾儿啾儿地说了老半天的话儿哩!”舅爷怅然望着百灵,又问:“娃们,应不应该让它飞回林子里去啊?”大家齐声说:“应该!”小福也说:“我看也应该!”舅爷打开鸟笼,说:“鸟啊,你就谢谢我这一屋子好娃子,走吧!”百灵“唧溜儿”叫了一声,扑闪着翅膀飞向天空,又翻了一个跟头折回来,欢叫数声,翩然远去。

    次日,小福刚刚来到课堂上,他爹就踩着脚后跟撵进来,拧着他的耳朵说:“你跟我回去!”舅爷赶紧跑过去,护住小福的耳根说:“你为啥拧我学生的耳朵?”他爹说:“你的学生我拧不
加入书签 我的书架

上一页 目录 下一页